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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节 《孙子兵法》的著录、流传及版本

一、《孙子兵法》的著录与流传

据现存文献资料记载,《孙子兵法》一书最早见于《史记》载述。《史记·孙子吴起列传》云:“世俗所称师旅,皆道孙子十三篇。”可见当时称是书为“孙子十三篇”。此后,历代对《孙子兵法》均有著录,其源流大致如下所述。[45]

西汉时期是《孙子兵法》一书正式见于著录的重要开端,也是其书基本定型和开始流传的关键阶段。当时汉廷对兵书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搜集和校理。第一次是汉初“韩信申兵法”,“张良、韩信序次兵法,凡百八十二家,删取要用,定著三十五家”[46]。第二次是在汉武帝时期,“军政杨仆捃摭遗逸,纪奏兵录”[47]。颜师古注云:“捃摭,谓拾取之。”第三次是在汉成帝时期,“光禄大夫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,步兵校尉任宏校兵书,太史令尹咸校数术,侍医李柱国校方技。每一书已,向辄条其篇目,撮其指意,录而奏之”[48]。在这三次兵书整理过程中,一定都包括了最重要的《孙子兵法》一书。尤其是第三次任宏校订兵书,其对于传世本《孙子兵法》篇名的确定,篇次的排定,内容的厘正,文字的校定,具有重要的意义。这次校书之事,由刘向总其成。刘向曾为整理校订后的书作《叙录》,附于其书之中,上奏皇帝。《叙录》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著录书名和篇题。根据其书这一性质,我们可以推断《叙录》是古代目录书中著录《孙子兵法》的第一部。刘向卒后,其子刘歆继承父业,“总括群书篇,撮其指要,著为《七略》”[49]。因此,《七略》也当著录有《孙子兵法》。同时,需指出的是,经过刘向、任宏的校书,《孙子兵法》遂形成定本,并由国家收藏。正如学者指出“这三次整理对《孙子兵法》的定位、定型和流传都具有重要意义”[50]。

《汉书·艺文志》源于刘歆《七略》,其对《孙子兵法》有明确之著录,“《吴孙子兵法》,八十二篇,图九卷”,称“吴孙子”是为了有别于“齐孙子(孙膑)”。至于其篇数缘何由司马迁所言的“十三篇”(包括汉简本的提法)增至82篇,且附有图9卷,对此一问题如何理解,学者有一定的争议,如,杜牧认为《孙子兵法》本为82篇,后曹操注解时削减为13篇。此种看法章学诚认为不妥:“杜牧谓魏武削其数十万言为十三篇者,非也。盖十三篇为经语,故进之于阖闾,其余当是法度名数。有如形势、阴阳、技巧之类,不尽通于议论文词,故编次于中下,而为后世亡佚者也。十三篇之自为一书,在阖闾时已然,而《汉志》仅记八十二篇之总数,此其所以益滋后人之惑矣。”[51]

我们认为原因不外乎二:一是自刘向到班固百余年间,人们对《孙子兵法》不断增益,使其篇数大大增加。二是人们重新编纂篇次所致。其中,当以第一种因素可能性为大。三国年间曹操注《孙子兵法》,即指明宗旨:“世人未之深亮训说,况文烦富,行于世者,失其旨要,故撰为《略解》焉。”[52]汲汲于恢复《孙子兵法》之原貌。

曹操之《孙子注》,系现存世的《孙子兵法》最早注释本。其注简明切要,具有很高的兵学价值,问世后即备受人们的称誉推崇。其注为三卷十三篇,正与阮孝绪《七录》著录《孙子》三卷相契合,这说明曹氏乃就太史公所云《孙子》十三篇作注,至于孙子之佚文和他人所增附的内容则阙而不论。这亦从侧面进一步证实“十三篇”才是《孙子兵法》的主体。曹操注《孙子》后,有《六朝钞本旧注孙子断片》,不知何人注本,日人香川默识《西域考古图谱》曾予以收录。需附带指出的是,在两汉、魏晋南北朝期间,人们通常以“兵法”来特指《孙子兵法》这部兵书。其正式命名为《孙子兵法》当属隋唐以后之事。虞世南的《北堂书钞》、李善《文选》注均称引“《孙子兵法》”,即是明证。

《隋书·经籍志》著录有“《孙子兵法》二卷,吴将孙武撰,魏武帝注,梁三卷”“《孙子兵法》一卷,魏武、王凌集解”“《孙武兵经》二卷,张子尚注”“《钞孙子兵法》一卷,魏太尉贾诩钞。梁有《孙子兵法》二卷,孟氏解诂;《孙子兵法》二卷,吴处士沈友撰;又《孙子八阵图》一卷。亡”[53]。此处还提到了孟氏、沈友诸人注释解诂。由此可见,《孙子兵法》在唐初已有多种注解本。但从其篇幅看(少则一卷,多则二卷),当未尝逾越“十三篇”的范围,其或均以曹注整理本为底本使然。

唐代以降,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繁荣,印刷技术的进步,《孙子兵法》的流传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。人们对《孙子兵法》的尊崇有增无减,习学《孙子兵法》成为较普遍的社会风尚。注家蜂起,各种单注本、集注本以及合刻本纷纷面世。尤其是在宋代,当时统治者有憾于国势积贫积弱,痛心于边患屡起迭至,出于扭转改变这一颓败局面的目的,便以较大的注意力投入兵学领域,提倡研读兵书,探求富国强兵之道。北宋神宗元丰年间,正式将《六韬》《孙子》《吴子》《三略》《尉缭子》《司马法》《唐李问对》诸书勒为一编,号曰《武经七书》,颁行于武学,为将校所必读。《孙子兵法》自此而成为国家钦定的武学经典著作。此种情况一直沿袭至明清时期而不变,如清代“武试默经”,依然是“不出孙、吴二种”[54]。

与此相应,对《孙子》的著录也成为历代各类公私目录书编写时所关注的重点之一。《隋书·经籍志》《旧唐书·经籍志》《新唐书·艺文志》《宋史·艺文志》《明史·艺文志》等正史以及《郡斋读书志》《直斋书录解题》《遂初堂书目》《崇文总目》《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》《四库全书总目》等公私目录书,对《孙子兵法》的各种版本、注家均有详略不同的著录。据不完全统计,唐宋以来,为《孙子兵法》作注的学者不下于200家,存世的亦在70家以上。其中著名的注家,在隋唐时期有李筌、陈皞、贾林、杜佑、杜牧等;在宋代有张预、梅尧臣、王晳、施子美、何延锡、郑友贤等;在明代有赵本学、刘寅、李贽、黄献臣等;在清代则有邓廷罗、顾福棠、朱墉、黄巩等。可谓名家辈出,蔚为大观。

二、《孙子兵法》的主要版本

《孙子兵法》一书版本繁富,流传甚广,但穷本溯源,不外乎三大系统,竹简本、武经本和十一家注本,[55]我们以下分别予以述说。

(一)竹简本

1972年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竹简《孙子兵法》是迄今为止所发现的《孙子兵法》最早的手抄本。据专家研究,汉简本《孙子兵法》陪葬的年代大约在建元元年(前140)到元狩五年(前118)之间。从字体风格来看,其抄写年代当在秦代到汉代文景时期,较历史上早期著录《孙子兵法》的《史记》要早数十到上百年。有的学者据此而论定汉简本与传世本相比,更接近于孙武的手定原本。[56]我们认为,这一说法有一定的道理,汉简本在校勘传世本《孙子兵法》方面确有相当的价值,却不尽全面。因为汉简本虽弥足珍贵,但终非完璧。且刘向、任宏诸人校书,乃是综合勘比众多《孙子兵法》古抄本,多方征考,择善而从,而成定本的,其质量当较汉简本为胜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汉简本可资参考,然不宜过于迷信。汉简本的最佳整理本,系文物出版社1985年出版的《银雀山汉墓竹简(壹)·孙子》。当然,通过汉简,我们也可以发现《孙子兵法》中的一些佚文,如青海大通县上孙家寨115号汉墓中发现的《孙子》佚文简牍,其中《军斗令》《合战令》中多次提到“孙子曰”,因此有学者认为,其有可能也是《孙子兵法》佚篇。[57]当然亦有学者明确反对,指出其“是引用《孙子》文句的古代军令类文书”[58]。银雀山汉墓竹简中亦有《吴问》《四变》《黄帝伐赤帝》《地形二》《见吴王》等五篇,整理小组将其列入《孙子兵法》的“下编”。

(二)武经本

武经本即指宋刻《武经七书·孙子》。《武经七书》最早著录在尤袤《遂初堂书目》中,称之为《七书》,后因“武举以七书试士,谓之武经”[59]。宋本《武经七书·孙子》,是现存的《孙子兵法》最重要的版本之一,原为陆氏皕宋楼藏书,后为日本岩崎氏购得,收藏于静嘉堂。今有《续古逸丛书》影印本。自宋代至明末清初,《孙子兵法》一书流传始终以武经本为主导。相对而言,十一家注本的影响则比较微弱。与武经本有一定联系的是《魏武帝注孙子》,收录在清代孙星衍《平津馆丛书》卷一《孙吴司马法》内。它为现存的《孙子兵法》最早注本,也是后世各种传写本、刊刻本的祖本,有影宋本传世。有学者认为,它与武经本属同一版本系统,但年代更早,错讹之处也较武经本、十一家注本为少。[60]历史上武经本系统中质量上乘、影响广泛的研究著作主要有:金代施子美的《武经七书讲义·孙子》、明代刘寅的《武经七书直解·孙子直解》、明代赵本学的《孙子书校解引类》、明代黄献臣的《武经开宗·孙子》、清代朱墉的《武经七书汇解·孙子》等等。

(三)十一家注本

十一家注本即宋本《十一家注孙子》,上海图书馆藏本,1961年中华书局影印本。它也是传世《孙子兵法》书中最重要的版本之一,乃与武经本共同构成《孙子兵法》书传本两大基本系统的源流。[61]其书著录初见于尤袤《遂初堂书目》,《宋史·艺文志·子部》共著录三种《孙子兵法》集注本,均从属于十一家注本系统。其中吉天保《十家孙子会注》15卷当是十一家注本的重刻本。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,十一家注本在社会上并不十分流行。这种状况,一直到清代学者孙星衍才得以改变。当时,孙星衍以华阴《道藏》本《孙子集注》为底本,对十一家注本作了一番认真细致的校订考辨工作,使之重新焕发青春,声名鹊起,一举打破了自宋以来《孙子兵法》主要以武经本流传的格局。孙校《孙子十家注》也就成了近世流传最广、影响最大、最敷实用的《孙子兵法》读本。当然,对于“十家注”“十一家注”的说法还存在一定的争议。学术界一般认为,魏晋南北朝的曹操、孟氏,唐代的李筌、贾林、杜牧、陈皞,宋代的梅尧臣、王晳、何氏、张预,此为“十家”,另有《通典·兵典》中杜佑的注释,共“十一家”。当然亦有异议,如毕以珣《孙子叙录》中专门排除了杜佑注,他明确指出:“今《孙子集注》本由华阴《道藏》录出,即宋吉天保所合十家注也。十家者:一曹操、二李筌、三杜牧、四陈皞、五贾林、六孟氏、七梅尧臣、八王晳、九何延锡、十张预也。十家本内又有杜佑君卿注。案:杜佑乃作《通典》引《孙子兵法》语而训释之,非注也。”[62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