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语 先秦时期兵学文化的嬗变轨迹——竞“道德”、逐“智谋”与争“气力”
先秦时期法家学说的集大成者韩非子尝云:“上古竞于道德,中世逐于智谋,当今争于气力。”韩非的本意是指,人类社会处于不断发展过程之中,概括而言,可以分为“上古”“中世”和“当今”几个阶段。不同社会形态和发展阶段有各自的活动中心命题。而统治者则应根据变化了的情况,采取相应的措施,正所谓“世异则事异”“事异则备变”[2]。由此可见,这段言辞,是韩非子乃至整个法家有关历史发展观的洗练而扼要的表述。当然,韩非子将“上古”的时间范围,界定在虚无缥缈的有巢氏、燧人氏阶段,乃是有问题的。且不说有巢氏等在历史上是否为真实的存在,即便有,据学者研究,这一社会历史阶段与“道德”恐怕也扯不上关系,因为在当时,只会有残忍、暴虐的“血亲复仇”式的杀戮与灭绝。就像传说中的圣王尧、舜、禹攻灭三苗之战一样,战争的结果是“黎苗之王”,“人夷其宗庙而火焚其彝器,子孙为隶,不夷于民”[3]。当时所谓的“道德”,仅仅是后人理想主义化的虚幻想象而已!
但是,如果将韩非子所说的“上古”以及“中世”,在时间的坐标上稍作下移,“上古”对应殷商、西周及春秋前期,将其称的“中世”对应春秋晚期与战国前期,将所谓的“当今”理解为韩非子自身所处的战国中后期,那么,我们可以发现,“上古竞于道德”,恰好吻合了商周“礼乐文明”体制下的社会政治基本特征,“中世逐于智谋”,正好为“礼崩乐坏”政治局面的形象写照,“当今争于气力”,在某种意义上,反映着由“争霸”走向“兼并”与“统一”的历史演变之大趋势。
这种时代趋势,投射到中国先秦时期的兵学文化,也能够从一个侧面体现其发展上的三个基本阶段。第一,以《军志》《军政》《令典》《司马法》等典籍为主要载体的创始与初步发达阶段,即以“军法”为主体的初始阶段。这一时期的根本特征,就是“竞于道德”,借用《司马法》的表达就是“以礼为固,以仁为胜”。第二,以《孙子兵法》《伍子胥》的出现为标志的转折发展时期,《孙膑兵法》《吴子》《尉缭子》以及诸子论兵之作也属于这一阶段的延续。换言之,即以“兵法”形成并占主导地位为标志的高度成熟繁荣阶段。该时期的特色,应该为“逐于智谋”,也即《孙子兵法》中强调的,乃“兵者诡道”[5]“兵以诈立”[6]。第三,以《六韬》《管子》成书为显著标志的综合融汇、全面总结阶段。这一时期的中心主题,就是“争于气力”,在“大争之世”,在走向天下统一的前夜,要确保国家在战争中取胜,就必须注重加强国家的实力,只有具备强大的实力,方能统一天下,这叫“多力者王”,所谓“力生强,强生威,威生德,德生于力”[7]。
一、“以仁为胜,以礼为固”视域下的“竞于道德”
班固指出:“下及汤武受命,以师克乱而济百姓,动之以仁义,行之以礼让,《司马法》是其遗事也。”[8]这段话,高度概括了夏商周三代战争的基本特征,也可视为韩非子“上古竞于道德”历史观念在兵学领域得以...
二、“兵以诈立”时代主题下的“逐于智谋”
《孙子兵法》有云:“将者,国之辅也。辅周,则国必强;辅隙,则国必弱。”[31]因此,先秦兵书普遍关注将帅队伍的建设,其中,尤其重视身为将帅者的个人素质修养与培育。不过,从其所论述的将帅基本素质的...
三、“争于气力”与战国中后期的兵学观念变革
刘向称战国时期的形势特点是:“上无天子,下无方伯;力功争强,胜者为右。”[52]这标志着春秋时期以争霸为主流的战争的终结,战国时代以兼并为本质的战争的到来。 进入战国之后,随着旧的生产关系大厦的...